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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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

“投资那些不会因货币贬值而受损的资产,甚至能够从中获益的资产。黄金就是其中之一。”

“AI竞争比企业盈利更重要。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而是一场 ‘国家级战争’,中国和美国都输不起,因为AI影响的不只是经济,而是全球竞争格局。”

“我觉得中国在芯片方面可能有些落后,但在应用方面却会领先。”

“今年,美国政府预计将支付超过1万亿美元的债务利息,而政府的总收入(税收)不到5万亿美元。换句话说,联邦政府收入的四分之一都用于支付债务利息。”

“我的解决方案是‘3%方案’,意思是必须将财政赤字削减到GDP的3%。”

瑞·达利欧(Ray Dalio)最近在“All-In”播客的访谈中分享了他对全球经济形势的深刻见解。

这场访谈的背景正值他的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推出。

这本书分享了达利欧对美国债务市场的深刻忧虑,并回答了当前市场和经济领域最关键的问题:债务增长是否存在极限?像美国这样的重要储备货币国家真的可能破产吗?是否存在一种“大债务周期”,能够帮助我们判断何时应当担忧债务问题,以及该如何应对?

达利欧警示:“美国的债务水平已经进入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阶段,我们正在接近财政失控的临界点。”

在这样的背景下,达利欧再次强调了配置黄金的重要性,因为这是多元组合中必须的“低相关性资产”,是“最纯粹的财富存储方式”

他坦言自己“持有一些比特币,但远不及黄金”。

谈到股市时,达利欧说,目前AI相关的资产价格贵且叠加利率高企的环境,正如1998、1999年科技泡沫时的情形,这种状况下市场风险不容忽视。

他还着重强调投资者必须关注资产的实际购买力,而不是仅仅看市场指数的表现。

这场80分钟的交流提到了国内顶流话题主角——DeepSeek。

当被问到有否关注到DeepSeek时,达利欧表示已经留意一段时间。他认为,大家会看到中国的策略是生产非常便宜的芯片,将其嵌入到制造产品中,而机器人技术会大量普及。

在他看来,科技竞争远比盈利更重要。

与他对谈的是大卫·弗里德伯格(David Friedberg),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投资人,并以其对科技、经济和金融市场的深刻理解而闻名。在这次对话中,他精准把握了全球经济的关键问题,并提出了多个具有挑战性的问题,让达利欧对自己的观点阐述更加深入。

聪明投资者精译了这篇访谈,因为篇幅原因,将弗里德伯格的表达部分做了一些删减。非常值得阅读的1.6万字。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许多人并不真正理解债务的运作机制

弗里德伯格

为什么写这本书,以及选择在此时出版?你如何看待当前局势的紧迫性?


利欧 在过去50年的全球宏观投资生涯中,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现在,我75岁了,希望能够把帮助过我的经验传承下去。

我长期参与全球债券市场和金融体系的运行,但我发现,许多人并不真正理解债务的运作机制。

人们常常问:“多少债务才算过多?”“债务的临界点在哪里?”“国家如何处理债务?”

这些都是有其内在逻辑和机械运作方式的,而这正是我希望向大家解释的内容。

弗里德伯格

这本书的分析,主要基于你在桥水基金的研究成果,以及你在桥水之外的观察,对吗?你在这本书中汇总了大量历史数据,能否简单介绍一下研究数据来源,以及如何进行这些研究的?


利欧 我和桥水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一直是密不可分的,直到大约一年多前,我正式交接了公司管理权。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始终深度参与市场,我个人也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我们所用的数据基本上都是公开数据,任何人都可以获取。我们只是从不同渠道收集数据,并回溯历史。

例如,在《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一书中,我们研究了上百年的数据,甚至需要查阅档案馆的资料,以获取更久远的历史数据。

这些数据对所有人都是公开的,所以我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这本书不仅仅是个人观点的表达,而是基于大量可验证的实证数据。

任何人都可以查阅这些数据,你只需观察它们,就能发现其中的模式和趋势。

这些趋势在历史上不断重复出现。

弗里德伯格

在书的开篇部分,你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自1700年以来,全球750个货币-债务市场中,只有约20%仍然存在。而所有存续至今的市场,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书中所描述的机械化贬值过程。

这点值得注意,因为很多人都认为,美国的情况与众不同,这次不会重蹈覆辙。然而,你强调了一个历史规律:每当人们自认为处于安全的位置时,周期往往会再次上演。

你在书中提到了“大债务周期”,并指出这种周期通常持续约80年。相比之下,短期债务周期更加容易被人们察觉,其平均持续时间大约为6年,上下浮动3年。

按照你的计算,自1945年以来,我们已经经历了12.5个短期债务周期,这意味着美国的大债务周期已经持续了大约80年。

那么,我们先从短期债务周期谈起吧。

你在书中提到,短期债务周期构成了长期债务周期,能不能先给大家介绍一下短期债务周期的特点?


利欧 我想先强调一点——这些周期是机械性的,可以通过数据观察,也可以进行计算验证。如果你阅读这本书,就会发现它的逻辑是符合常识的,而且所有计算都是可追溯的。

我把信贷体系比作人体的循环系统。在我看来,信用就像是血液,为整个经济体系输送养分,而金融系统则像是动脉。

信用催生债务,而关键问题是——债务是否能够带来足够的收入,以偿还这笔债务?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一个健康的过程,就像是我们保持健康饮食一样。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债务会不断累积,就像是动脉中形成的斑块,逐渐阻塞整个系统。

这一点是可以衡量的,就像医生可以测量动脉健康一样。

随着信用扩张,债务偿还成本上升,最终会挤压消费能力。你可以看到,美国政府正经历这个过程——利息支出越来越高,债务偿还成本吞噬了财政预算。

然后,我们就会看到经济体系的“心脏病发作”。经济危机就像心脏病,通常是由供需失衡引发的。

当债务水平过高时,市场上就会出现大量债务供应,而这些债务需要有人去购买。

问题在于,当市场信心下降时,不仅需要发行新债,还可能会有大量现有债务被抛售。

一旦市场上债务供应量远超需求,问题就来了。对于政府来说,这一问题的本质和个人或企业负债过高是相同的,唯一的区别是,政府可以印钞票。

当债务偿还的负担上升,或者债务市场供需失衡时,如果政府(尤其是央行)不印钞购买债务,那么债务的价格就必须上升,从而抑制借贷。

而借贷受限,意味着信用缩减,市场上原本应流动的资金减少,经济就会走弱,导致不良的经济状况。

政府可以让这种情况发生,或者它可以选择印钞购买债务,即货币化债务。而一旦印钞购买债务,就会引发通胀,使债务贬值。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利于持有这些债务。如果不印钞,利息负担变重,违约风险上升;如果印钞购买,货币贬值,债务持有人拿到的钱缩水。

这就是整个机制的运行方式。

这是一种可衡量、可观察的经济规律,适用于所有国家。

就像看医生一样,我们可以测量这些数据,分析它们,并预测接下来的走势。

弗里德伯格

当你提到 “货币化债务”,意思就是央行用“凭空创造出来”的钱去购买政府债务,对吧?


利欧 没错。他们基本上是在“创造”货币,然后用它来买债。

弗里德伯格

在美国,涉及到的主要玩家是我们的美联储和联邦政府:政府发行债务(借钱);美联储“印钞”购买这些债务(提供资金)。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反复发生,比如2008 年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


利欧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新冠疫情期间。

疫情爆发后,政府向个人和企业发放了大量资金,导致财政赤字急剧扩大。那么,这些钱从哪儿来?

政府只能借钱,而美联储就是主要的借款人——它通过购买债务,把资金注入市场。

疫情时期,我们经历了两波大规模财政刺激:

第一波,政府直接向个人和企业提供现金援助,以弥补疫情带来的收入损失。这笔钱主要靠发债融资,然后由美联储购买。

第二波,拜登政府上台后,推出了新一轮财政刺激计划,类似于全民基本收入政策,直接给人们发钱,期望通过增加消费来刺激经济增长。

这些钱最终流入银行,人们存入账户,然后用于消费。货币供应量猛增,通胀飙升。

与此同时,银行也大量购买政府债券。

但随着利率上升,债券价格下跌,银行因此蒙受巨大损失,引发了一系列金融问题。

这就是债务货币化的运行机制。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最终决定财富的,是你的实际购买力

弗里德伯格

我们先整体回顾一下你在书中提到的大债务周期。在经济扩张和收缩的过程中,债务会推动生产力增长。但当债务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它反而会阻碍生产力的进一步提升。最终,政府只能货币化债务,导致货币贬值,一切资产随之被重新定价。

表面上看,指数在上涨,纳斯达克在涨,道琼斯指数在涨——但真正的问题是:你的购买力真的上升了吗?你的实际财富是否真正增加了?

就像我们用贝壳作为货币交易,最初市场上只有 100 个贝壳,可以买 5 件商品。

但如果市场上突然有了 500 个贝壳,那么商品价格也会上涨,因为每个人的“货币”都变多了。

这其实就是货币供应增加带来的后果——通胀侵蚀了所有人的购买力。


利欧 说得很好,大卫。

你不能仅仅通过印钞让自己变得更富有。最终决定财富的,是你的实际购买力——也就是你的钱到底能买多少东西。

货币的两大核心功能:一是交换,二是储蓄。

储蓄至关重要。如果货币不能有效地存储财富,人们就不会愿意持有现金,也不会愿意购买债券。如果债券不再具备吸引力,整个长期信用市场就会崩溃。

债券市场的运行,必须要有买方和卖方,市场需要平衡。

但如果政府不断印钱,大量购买债务,就会破坏这种市场机制,最终导致极端的负实际利率。

当政府成为债市的最大买家,并人为压低利率时,市场就会疯狂加杠杆,最终导致债务失控。

这正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杠杆率过高,风险加剧。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红色警告是“长期利率上升,而短期利率却停滞不前甚至下降”

弗里德伯格

这不仅仅是美国的问题,也是全球性问题。不过,我们稍后会讨论美国在全球体系中的相对实力。

在你的书中,你把大债务周期分为五个阶段:

稳健货币阶段(Sound Money Stage)——债务水平低,货币稳定,国家竞争力强。

债务泡沫阶段(Debt Bubble Stage)——债务和投资增长超过实际收入所能支撑的水平。

市场见顶阶段(Top Stage)——泡沫破裂,信贷收缩,市场下跌。

去杠杆化阶段(Deleveraging Stage)——央行介入,购买债务,注入货币,导致通胀上升,货币贬值。

债务危机消退阶段(Big Debt Crisis Recedes)——市场重新调整,经济复苏,周期重新开始。

在市场见顶阶段,你提到了债务危机。能不能详细描述一下,什么是债务危机?它是如何发生的?美国目前处于债务周期的哪个阶段?我们应该警惕哪些风险信号?


利欧 当一个经济体的债务规模过高,导致必须借新债来偿还旧债时,就会进入所谓的“债务死亡螺旋(Debt Spiral)”。

这种情况不仅会发生在企业,也会发生在政府身上。

当债务规模过大时,政府不得不继续借新债来偿还旧债;投资者开始意识到风险,债务评级下降;融资成本上升,市场要求更高的利率;高利率进一步增加债务负担,形成恶性循环。

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对一个高度负债的政府或企业来说,利率上升是最致命的打击。

如果利率飙升,政府的债务偿还成本将大幅增加。最终,政府要么被迫削减开支,要么只能依赖央行印钞购买债务,导致货币贬值和通胀失控。

这正是我们目前在美国看到的状况。

政府债务占GDP的比例已超过120%;财政赤字持续扩大,每年新增债务超过 2 万亿美元;利息支出已成为政府预算中最大的单项开支之一。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美国最终将面临严重的债务危机。

真正的关键节点,或者说最大的红色警告信号,是当市场上不仅有新的债务供应,还出现了现有债务的抛售。

怎么观察到这一点呢?

你可以通过市场走势看到:长期利率上升,而短期利率却停滞不前甚至下降。

这意味着市场对长期债务的需求正在减弱,债券价格下跌。

这是市场内部出现供需失衡的信号——自由市场已经不愿意接手这些债务。

接下来,你通常会看到货币贬值,特别是相对于黄金、比特币或其他实物资产。

有时候,相较于其他货币,某个国家的货币也会下跌,但更普遍的情况是,所有法定货币都在贬值,而黄金、比特币或其他硬资产相对升值。

然后会发生什么?

央行要么迅速出手购买债务,压低利率;要么任由市场自由运作,让利率继续上升,最终拖累经济。

就好比日本。如果你是日本国债的持有者,相对于黄金,你已经亏损80%;相对于美国国债,你亏损了约60%,因为日本债券的利率比美国债券低3%左右;而美国国债的利率在大部分时间里,实际上也低于通胀率,持有美债的投资者同样遭受了损失。

这意味着,如果你持有日本国债,你不仅得到了较低的利息回报,还因为日元贬值而损失了大量财富。

这就是央行印钞购买债务所带来的后果——债务持有者损失惨重。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经济原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供需问题:当市场上的债务供应超过了需求,价格就会下跌,利率就会上升。

弗里德伯格

那么,我们现在在美国看到的情况是否符合这一模式?

美联储几个月前开始降息。按理说,当利率下降时,债券价格应该上涨,但市场上发生的情况却相反。投资者并没有买入美债,反而在抛售它们。

结果是,市场上的长期利率反而在上升,这与美联储的降息政策形成了矛盾。

这是否是一个危险信号?

与此同时,我们看到黄金价格在上涨,比特币价格也在上涨。

这正是你描述的市场动态,对吧?


利欧 是的,这正是市场在发生的事情。

类似的情况,我们已经在英国看到了:英镑在贬值,英国国债的利率却在上升,而英国央行的政策基本上没有变动。

这种情况表明市场正在发生供需变化,我们还可以通过债券持有者的行为来观察:各国央行和主权财富基金正在减少债券持有量,同时增持黄金和其他硬资产。

事实上,黄金已经成为全球第三大储备货币,仅次于美元和欧元,超过了日元。

这表明,各国对传统债券市场的信心正在下降,黄金正逐渐成为更重要的避险资产。

这不仅仅是经济因素的影响,地缘政治风险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包括一些国家担心西方的经济制裁,因此减少了美元债务的持有量。

日本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国债的主要买家,他们在全球债券市场上的持仓占比相当大。

美国国债和美国债务已经成为全球投资组合中的一个巨量资产,即使从资产配置的角度来看,这种集中度也已经过高了。

这正是为什么我强调,必须关注债券市场的供需关系。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真正具有长期储值功能的,仍然是黄金

弗里德伯格

你的书中有一张表格,对比了主要经济体的政府债务水平和财政赤字占 GDP的比例。

各国政府都在疯狂支出,债务水平持续上升,甚至通过借新债来支付旧债的利息,并刺激经济增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美元仍然是最强势的货币。

既然所有国家都有类似的问题,为什么投资者会放弃美元?

从市场角度来看,瑞,你认为全球投资者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如果不是美元,他们还能把资产转移到哪里?


利欧 首先,美国和中国、日本等国家的情况都反映了同一个问题:债券正在变成“坏资产”。

那么,面对货币贬值和债务货币化,人们会选择将财富存放在哪里呢?

答案是:那些不会因货币贬值而受损的资产,甚至能够从中获益的资产。

黄金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黄金长期以来一直是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至于比特币或其他数字资产,它们也是值得讨论的话题。

理想的财富储存方式应该具备以下几个特点:国际化,不依赖于某个国家的货币体系;可流动,易于跨境转移;相对私密,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资产安全。

此外,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政府的“没收”风险。

历史告诉我们,财富的存放不仅要考虑价值稳定性,还要考虑免受政府干预的可能性。

政府的“没收”并不一定是直接的征用,它可能以税收的形式出现,比如对持有特定资产征收高额税款。

举个例子,房地产虽然是资产,但也是最容易被政府征税的资产:它无法移动,价值透明,政府可以随时提高房产税或出台新税收政策,对持有者施加压力。

所以,我们必须认识到,税收和没收本质上是同一回事。

弗里德伯格

这让我想到,你在书中提到,当债务危机爆发时,政府通常有四种应对措施:加税,紧缩,债务重组和货币化债务。

税收在债务危机时期往往扮演关键角色,政府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向富人和资产持有者征税,甚至直接没收部分财富。

那除了黄金、比特币,还有其他资产可以作为避险选择吗?比如大宗商品?

不同种类的大宗商品(硬商品 vs 软商品)在这种环境下的表现是否不同?


利欧 这个问题很有趣。

大宗商品市场的表现取决于供需关系和宏观经济环境。

硬商品(Hard Commodities),如石油、金属(铜、铝等),通常在通胀上升时期表现较好,因为它们是生产资料,受供需影响较大。

软商品(Soft Commodities),如农产品(小麦、大豆等),价格波动较大,通常受天气、全球粮食供应等因素影响。

但需要注意的是,大宗商品虽然可以对冲通胀,但它们不具备储值功能。

你不能像持有黄金或比特币那样,长期持有石油或小麦作为财富储存工具。这些商品大多需要运输、存储,并且价格受全球供应链影响较大。

所以,从历史经验来看,真正具有长期储值功能的,仍然是黄金,而非一般的大宗商品。

我研究过历史,也经历过多次类似的周期,比如70年代的大宗商品通胀周期。

在通胀环境下,人们会寻找可以保值的资产。你不太想持有那些对经济高度敏感的大宗商品,但某些时候,经济状况可能仍然不错,这就使得某些商品仍然具有吸引力。

在魏玛共和国时期,有一个有趣的例子,石块曾被用作财富储存手段。听起来很荒谬,但当时石块是建筑材料,因此被认为是“有价值”的资产。

换句话说,人们用石块来存放财富,因为它们在经济中具有实际用途。

弗里德伯格

那我是不是该在车库里囤积一堆英伟达H100 GPU芯片?


利欧 哈哈,问题是科技会让这些资产贬值。新的技术一出现,旧的科技产品就会贬值,这是关键区别。

那么,什么资产不会贬值?

答案是:那些不会因为生产力提升而变得廉价的资产。

长期来看,所有大宗商品的实际价格都会下降,因为生产力的提高会降低成本。

过去几十年,每种大宗商品的实际价格都有所下降,这是因为科技进步让人类可以更高效地生产和开采这些资源。

所以,理想的财富存储方式是什么?它应该是能创造生产力的资产;应该能在全球自由流动,不易被征税。

这就是为什么某些类型的股票在货币贬值时期表现良好。

当货币贬值时,你会看到股市上涨,但这并不意味着资产在“真实价值”上升——在70年代,股市名义是上升的,但实际购买力却下降。

那么,最纯粹的财富存储方式是什么?黄金。

黄金有几个独特的优势:它可以在国家之间自由流动;各国央行将其作为储备资产;它比比特币更难监管,可以更“私密”地持有;政府无法轻易地对黄金征税,但比特币则不同——政府知道比特币的交易路径,很容易对其进行监管和征税。

弗里德伯格

持有比特币吗?


利欧 是的,我持有一些比特币,但远不及黄金。比特币是我的多元化投资之一,但我更倾向于黄金。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中国以极其低廉的成本进行制造方面做得非常出色

弗里德伯格

我更喜欢持有能创造生产力的资产,比如企业。那么,在当前的通胀和债务危机环境下,什么是最好的生产性资产?是矿业公司?是大宗商品交易公司?还是其他类型的企业?


利欧 我们在开始时展示的图表显示生产力在上升,而且这种趋势往往会自我复合增强。

所以,理想的投资应该是那些能够利用生产力增长、同时避免过度税收的资产。

我认为 AI确实能极大地推动生产力增长,但关键在于你指的AI具体是什么?

超级科技巨头确实存在风险,AI的真正影响力在于谁在应用它,以及如何颠覆行业。

在未来,会有颠覆者,也会有被颠覆者。重要的不是谁在制造这些技术,而是谁能最有效地应用这些技术,并由此带来变革。

AI竞争比企业盈利更重要。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而是一场 “国家级战争”,中国和美国都输不起,因为AI影响的不只是经济,而是全球竞争格局。

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在电动车市场。

所以我觉得中国在芯片方面可能有些落后,但在应用方面却会领先。

弗里德伯格


你看到上周末DeepSeek的公告了吗?


利欧 是的,市场显然已有所反应。这个消息其实已经知道了一段时间。

所以我认为,大家会看到中国的策略将会是生产非常便宜的芯片,将其嵌入到制造产品中,会看到机器人技术的大量普及。

我们已经看到中国以极其低廉的成本制造东西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他们生产了全球33%的制造产品,比美国、德国和日本所有制造的总和还多。

所以,你会看到这种竞争,也许是像太阳能面板这种领域,利润不重要(市场占有率才是)。

没错,你必须去那些有生产力和创新的地方,关注那些在变革中受益的公司,或者是创造应用程序并产生巨大影响的公司。

当然你也得看看不同的国家、地方和事物,最重要的是价格。

许多投资者常常犯一个错误,那就是他们认为自己要买好的公司。但好公司变贵时,远不如一家非常便宜的差公司。

所以,你得关注定价,这也是周期的一部分。

大家都说,AI很棒,将对未来产生伟大影响,就像互联网和.com一样。但是我们必须关注价格,特别是那些当红炸子鸡。

我们处于一个高利率的环境中,换句话说,这有点像1998、1999年,那时新兴的热点事物、推动生产力提升的明星行业炙手可热。资产价格很高,同时你还处在一个上升的利率环境。

这是一个经典问题:当资产价格很高而利率开始上升时,市场会变得危险。

所以我们必须关注利率和这些资产的定价,并且你要思考下一步在哪里。

此外,我认为多样化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现在的市场,每个人都在加杠杆做多,都以为资产价格会继续上涨,但市场并不会一直按照大家的预期走……整个世界都处于高杠杆状态,如果你要做多,你至少需要同样关注资产之间的相关性。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看黄金或者其他低相关性的资产。

当你把这些资产加入投资组合时,它实际上降低了整体风险。在这样的环境下,低相关性的资产是必须关注的。

而这些资产可以从地理角度来看待,也可以从资产类别来看待,这就是投资组合构建的一部分。

弗里德伯格


你在书中提到,投资组合中应该始终持有10到15个相互之间低相关的资产。

你所说的“真正的低相关性”,和大多数投资者的理解并不一样。很多人买入不同板块的美股,以为他们已经实现了分散投资,但实际上,美股板块之间高度相关,市场周期变化时,它们的走势往往趋于一致。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只关注股价,而忽视了通胀的影响。你必须始终关注资产的实际购买力。

在历史上,股票市场在通胀调整后的价格曾下跌60%至70%,虽然名义上市场指数在上涨,但实际购买力却严重缩水。换句话说,1966年到1984年这段时间,美股在通胀调整后的实际回报率是负的。

这确实是超级重要的。


利欧 很高兴你提到这点,这超级重要。

我要再次强调,必须关注你以实际美元计算的回报。你能买到什么?你能得到什么?很多人误以为市场上涨就意味着财富增长,但如果你用这些钱去换取实际商品,结果可能让人大跌眼镜。

这就像你在一艘不断起伏的船上,看着远方的陆地,你可能会觉得陆地在剧烈晃动。但实际上,是你的参照物出了问题。这种视角上的扭曲,往往会让投资者误判市场形势。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美国必须将财政赤字削减到GDP的3%

弗里德伯格


说到这里,我想回到美国目前的债务状况。你曾经多次提到“美丽的去杠杆化”这个概念。那么你认为,美国目前最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才能避免更剧烈的债务危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谈谈你的风险衡量指标。你在书中提出了一种风险评估体系,用于衡量美国长期国债的风险。

在你的风险衡量体系中,短期来看,美国政府债务的风险为0%,也就是说,短期内不会出现违约或严重问题。但长期来看,风险上升至100%,这是历史最高水平。

此外,你还分析了央行的风险水平:短期来看,美联储的风险为0%,说明市场短期仍然稳定。但长期来看,美联储的风险已经上升到46%,接近历史最高水平。

你能具体讲讲这些“风险衡量指标”是如何构成的?它们能告诉我们什么信号?


利欧 首先,我要澄清一点,100%并不意味着发生的概率是100%,而是指风险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这意味着风险达到了极限,但并不一定会发生。

至于如何计算长期风险水平,它是基于现有债务总量,并预测了之前提到的两个关键因素:债务市场的供需关系以及债务偿付压力。

这两者结合起来,会导致财政状况受到挤压。

你可以把这看作是去看医生,他给你做检查并告诉你,你的动脉里有多少斑块,看看你的压力测试结果如何,你的血管状况怎么样,你的整体健康状况如何。这就是第一个风险测量指标的作用。

第二个指标则意味着你已经进入了“病发”阶段。换句话说,债务市场开始出现明显的危机信号,你会看到资产被抛售,利差扩大,长期利率上升而短期利率没有跟上,美联储被迫介入,开始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不要全面货币化债务。

在这个阶段,信用问题和债务货币化已经实质性发生了,这就是右侧的风险指标的含义。

如果我在对政府决策者讲话,我会说,你们的状况很糟糕,虽然现在危机还没有全面爆发,但如果不做出调整,问题只会恶化。

换句话说,你们必须改变“饮食习惯”,就像健康检查发现动脉堵塞后,病人需要调整饮食,甚至可能需要放支架一样。

弗里德伯格


国会预算办公室的预测数据显示,美国政府的债务规模将在未来10年达到其年收入的7倍。你在书中提出了一系列措施来稳定这个比例,书的核心内容之一就是提出这些建议。你强调,政府有四种应对方案:

一是增加税收,意味着公民的资产和收入会减少,这是对公民的直接损失;

二是削减政府支出(紧缩政策),政府提供的服务减少,公民将失去原有的福利和公共服务;

三是央行购买债务,通常会导致通胀上升,因为市场上的货币供应增加,物价随之上涨。这本质上是一种隐形税,货币购买力下降,相当于财富被稀释;

四是债务重组,即货币贬值,所有人的资产都会受到损失。

我想让你对此进行一个整体概述,如何理解这个问题?


利欧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你身体里的“斑块”——即债务偿还负担,你可以计算出所有的关键数字,从而得出整体经济的稳定性情况。

我的解决方案是“3%方案”,意思是必须将财政赤字削减到GDP的3%。目前预计这一比例将达到7.5%,所以必须进行削减。

不同的人对如何削减赤字有不同的看法,但关键不是选择哪种方案,而是政府必须达成统一共识,国会、总统等各方都应该承诺做到这一点。

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他们首先应该明确这个目标数字。大约是每年9000 亿美元,换句话说,要将财政赤字削减一半以上。

弗里德伯格


是的,如果继续延续当前的税收政策,赤字将维持在 GDP的7.5%,而你的目标是把它降到3%。这听起来很严苛,但其实我们在1991年到1997年期间做到了类似的调整。


利欧 这里有三个关键点:第一,尽快行动;第二,行动要快;第三,要在经济状况良好时行动。换句话说,就是现在。

很多人的倾向是说:“我们会逐步调整,三年内达成目标。”

但如果经济状况恶化,你根本没有调整的空间。最糟糕的情况是,在经济衰退时被迫削减赤字,那将非常困难。

所以,“3%方案”必须立即执行,并且要认识到去杠杆化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政府决定削减开支,他们必须承诺并且执行到底。

所有政策制定者都必须共同承诺:“如果赤字无法降到3%,那就让我们下台。”这必须是一个明确的责任承诺,而不是空谈。

如果削减开支,问题不是2万亿美元、1万亿美元还是5000亿美元,而是要确保最终目标是3%。不能只盯着某个单一的削减措施,而是要综合考虑各个方面的调整。

我在书中详细分析了这些数字。(顺便说一句,这本书是在线免费的,大家都可以获取。)

核心问题是,你可以从哪些地方削减,或者有哪些收入来源可以填补赤字?

弗里德伯格


但政府的支出中,大约70%的支出是难以削减的。所以真正可以调整的部分其实很小。


利欧 没错。根据我的计算,如果利率下降100个基点(1%),其影响相当于大幅削减政府支出。

所以总统是对的,降息确实有利于财政状况,但如果只是单方面依赖降息,而不搭配财政调整,那会带来新的问题,最终会让债券变得更不具吸引力。

只有财政和货币政策配合进行,才能真正起到稳定经济的作用。

弗里德伯格

瑞,更重要的是,我们拖得越久,利息负担就会越高,债务总额也会持续增加。

削减赤字并不是线性的,而是非线性的,也就是说,行动越快,最终需要削减的总量就越少。

我觉得这一点太重要了,我要再强调一遍:对于任何政府官员来说,削减赤字越快,未来需要削减的幅度就越小。


利欧 没错,而且如果采取合理的方式,可以让这个过程更可控。一点一点削减,这些小调整最终会累积成巨大的影响。

但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就会进入复利增长的恶性循环,赤字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形成难以控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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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从政治角度来看,单靠DOGE(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即马斯克率领的政府效率执法部门)是否足够,还是必须采取立法行动?以及在选举周期下,立法行动的可行性。


利欧 这还涉及更广泛的监管减少、生产力变化,尤其是AI可能带来的效率提升。

这些增长可能会转化为企业利润,比如资本利得或者企业盈利,但很难精准预测有多少增长会直接影响财政收入。

此外,还有关税收入,这也是政府的潜在收入来源。

不过,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税收本质上也是一种通胀。当你增加税收时,实质上就是提高了企业和个人的成本,这和通胀的影响类似。

因此,在计算财政调整方案时,很难准确衡量AI和技术进步带来的生产力提升会在多大程度上弥补赤字。我们无法精确预测,但我们知道不能把未来增长当作赌注。

关键是,不要靠侥幸,而是要有一个清晰的路径,把赤字降到3%。不能寄希望于某种不可预测的未来技术红利,而必须采取明确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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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前的财政状况下,特朗普当选,是否比拜登继续执政更有利?


利欧 我确实认为特朗普执政的情况下,可能更有利于盈利能力的恢复,也更可能推动财政削减。

共和党更倾向于削减赤字,而民主党通常更倾向于增加社会支出。

但必须考虑到社会影响——削减财政赤字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还涉及社会稳定。

我们当前正处于国内的“内战”状态,同时又处于国际博弈之中,这些都是次级影响因素。因此,最核心的问题还是要确保赤字目标是3%,而不是依赖不确定的经济增长。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AI带来的冲击会有两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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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担心AI可能带来的就业冲击?如果AI大规模普及,可能会导致数百万个岗位消失,比如呼叫中心、汽车装配线等岗位都会受到冲击

在AI产生新的经济增长点之前,我们可能会面临一个大规模失业的阶段,而届时政府势必会介入,推出新的刺激计划和社会保障措施。这会不会进一步加剧财政赤字?


利欧 是的,这一点非常重要。AI带来的冲击有两个层面:

短期来看,AI产生的利润和生产力增长,远远不够弥补当前的供需失衡。

这就像一个人即将心脏病发作,而医生却告诉他:“别担心,未来我们会有新的疗法。”即使AI能带来生产力增长,它的影响不会立刻显现,但财政赤字的危机却是迫在眉睫的。

第二个层面是,如何分配这块“新蛋糕”,这将成为一个极具政治争议的问题。

AI带来的颠覆效应将非常巨大,而我们对它的影响范围还只能猜测。因此,政府应该在财政政策上采取更加稳健的措施,而不能仅仅依赖技术进步来填补财政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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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的挑战不仅是财政调整,还包括如何平衡技术变革带来的社会冲击。


利欧 完全正确。这正是为什么必须采取一个系统性的、多层次的应对策略,而不能仅仅寄希望于市场或技术自然解决问题。

AI和技术变革带来的冲击将会极其巨大,而我们目前只能猜测这些冲击会如何展开。

它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但你说的完全正确。未来大量工作岗位将会消失,社会也会经历巨大的动荡。

我们是否有一个应对方案?我们甚至能否就此达成共识?我认为,在我们有生之年,这种共识都不会容易达成。

我预计,不仅仅是美国,全球范围内都会出现国家与中央政府之间的分裂加剧。各国无法就大多数问题达成一致,碎片化将成为全球趋势。

我对时间表并不乐观。

目前执政的时间线大约会是这样的:新政府上任的前100天,处于“蜜月期”,这是推进立法改革的最佳窗口期;接下来两年的中期选举周期,18个月后,现实可能会和预期出现巨大偏差。

想想我们的周期,我提到过,平均周期大约是6年,差不多3年。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接近周期的后期。

那么,事情会在中期选举之前保持良好吗?那时的选举授权又会怎么样?

我认为中期选举可能会有很多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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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如果我们进行大规模财政削减,会导致大量失业。如果AI技术快速发展,也会带来大量失业。那么,社会失业率的大幅上升,是否会进一步推动社会主义思潮在美国的崛起?


利欧 当我谈论 “3%方案” 时,我相信我们可以通过一系列调整,将赤字削减到可控范围,而不会造成严重的社会冲击。

我们可以在不引发剧烈动荡的情况下,完成财政调整,而市场利率的下降将为这一过程提供支持。因此,第一点,我们必须做到这一点。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么美国的内部冲突将会升级。

美国现在并不是走向“天堂”的道路,而是处在一个充满挑战的时刻。未来可能会有法律挑战,某些州或政党之间的对抗会加剧,甚至在州内部也会有严重的动荡和不满,核心问题仍然是金钱和权力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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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演变成更严重的党派斗争?


利欧 是的,左翼社会主义势力的崛起将是这一趋势的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可能会经历一场 “内部战争” 或极端社会冲突。这不会是一条直线走向繁荣的道路,而是充满摩擦和对抗。

与此同时,我们还面临五大力量:包括债务和货币问题、内部冲突、国际竞争(全球不再有“合作性秩序”,各国越来越倾向于“强权即公理”)、科技战争和气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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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正进入一个更冲突、更动荡的时代,政府的财政负担也会因此进一步加重?接下来的10年里,美国会发生什么?


利欧 有两个关键问题:

第一,法律体系是否仍然有效?最高法院能否发挥作用?就像你问我的央行独立性一样,核心问题是法律是否仍然能够有效运行。

我不是说法律体系一定会崩溃,而是说这是一个未知数,而且会在各州之间、以及各州与联邦政府之间引发大量冲突。

州权与联邦权力的对抗将成为一个焦点,比如庇护城市等问题,法律的执行究竟是基于权力,还是仍然能维持法治?

第二,在经济压力加剧的情况下,政府和社会能否承受住挑战?

目前来看,情况还算不错,但未来会恶化。当事情变得更糟时,美国国内的问题将更加突出,同时,全球冲突也会加剧。

你可以看到欧洲也在经历类似的局面。不仅仅是美国,整个世界都在经历越来越严重的政治极化——左派和右派的对抗在加剧,经济问题也让社会矛盾更加激烈。

因此,我们正在进入一个长期冲突的环境,虽然不一定立刻爆发,但在未来10年的某个时点,局势可能会变得极端动荡。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我们正处于一个全球冲突与资源短缺交织的动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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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变革中的世界秩序》一书中谈到,外部冲突往往与财政问题的周期同步。那么,外部战争是否会成为解决财政危机的一种方式?

在当前美国的财政状况下,你是否认为,当国内问题加剧时,政府会更倾向于诉诸战争?你如何看待未来10年美国与中国的关系?


利欧 这背后有一套历史周期。

当财政状况恶化时,政府需要资金来维持国际冲突,同时也需要资金来维持国内社会稳定。

当财政资源不足时,国家治理能力下降,国际裁决体系失效,比如联合国和世界卫生组织基本不起作用,世界贸易组织也被边缘化。

在缺乏国际仲裁系统的情况下,“强权即公理”的逻辑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贫富差距的加大导致全球范围内的社会动荡,而技术变革和战争往往成为新的权力再分配工具。

这一切都在全球范围内发生,而不仅仅是美国。

当全球格局陷入动荡,战争成为各国确保自身竞争力的手段,尤其是在技术战争上,谁赢得AI战争,谁就能主导军事竞争。

如果你在技术战中失败,你就会在军事竞争中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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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不仅仅是在讨论财政赤字或社会动荡,而是整个世界秩序的结构性变化?


利欧 完全正确。我们正处于一个全球冲突与资源短缺交织的动荡时期,这一局势的复杂性使其变得极具风险。

当然,生产力的提升是有帮助的,但必须把它放在一个更广阔的背景中去理解。1920 年代的美国,在股市泡沫破裂之前,我们见证了历史上最活跃的发明、专利、创新和生产力增长,但与此同时,债务也在大幅增加,社会的贫富差距和价值观分歧也在扩大。

这将是一个充满紧张的时代,各方很难合作。

在战争问题上,历史告诉我们,有军事战争,也有非军事战争。我无法确定我们是否会进入军事战争。但就像苏联和美国之间的冷战一样,由于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威胁,我们可能会设法避免直接冲突。然而,未来仍将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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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书中描述过美国和中国在战争方式上的不同。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观点是:美国的战争方式是“正面冲突”,喜欢直接对抗;而中国更倾向于《孙子兵法》的策略,他们更加隐秘、更加谨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意图。这样描述准确吗?


利欧 是的,中国的战争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他们的核心理念是:如果你被迫进行一场真正的战争,那说明你不够聪明,不能在不战的情况下取得胜利。

孙子兵法的核心思想是通过欺敌、操控、战略布局来赢得战争,而不是直接进入战斗。因为战争会带来巨大损失,而他们的目标是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卷入一场可能导致自己受损的冲突。

不仅仅是战争,他们的国际关系模式也是如此。这种模式被称为 “朝贡体系”,其核心逻辑是:权力决定你的国际地位。

在这个体系下,权力更强的国家处于更高的层级,较弱的国家应当向更强者朝贡。更强的国家则应给予相应的尊重和保护,以维护和谐,而不是制造冲突。

他们的目标是实现和谐与繁荣,而不是通过战争制造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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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美国的对抗方式源于另一种传统?


利欧 是的,这可以被称为“地中海模式”。

美国的战略逻辑,源于欧洲历史上的长期战争传统,在这个体系中,没有固定的边界,人们不断地为了利益和权力进行战争。

实际上,在17世纪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署之前,国家的概念并不像今天这样清晰。在这之前,欧洲列强之间没有固定国界,他们习惯于相互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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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西方世界更擅长战争?


利欧 顺便说一下,这也是历史上中国和日本失败的原因之一。他们经历了所谓的“百年国耻”,当外国列强在19世纪30年代末进入时,他们不得不迎战,鸦片战争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西方列强之所以在战争中占据优势,是因为他们更擅长战斗。他们在长期的冲突中积累了丰富的战争经验,而中国和日本在这方面则缺乏相应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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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军事技术的差距,更是战争文化上的差距?


利欧 没错,这两种模式——西方的直接对抗和中国的长期谋略——一直延续到今天,影响着全球的地缘政治格局。

然后中国进入了所谓“百年国耻”。

不过,我讲太多历史了,但我想说的是,面对竞争,不同的国家有着完全不同的策略和态度。

这也正是我们现在在芯片战争中看到的情况,看看今天的新闻——形势已经摆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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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周的国会听证会上听到参议员们说:“我为我的选民争取到了这笔资金。” 他们的目标是站出来告诉大家:“看,我给你们争取到了这些福利。” 他们进入国会,拨款给选民,长此以往,政府开支不断膨胀,却没有任何动力去削减支出。如今,我们正站在一个严峻危机的边缘。我真心希望政客们能有勇气站出来,说‘我们必须做出艰难的决定’,因为如果我们现在不行动,10年、20年后,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希望你的声音能被听到。

瑞,我真的很感谢你写这本书,并愿意与我们分享这些见解。我希望人们能听到你的声音,因为这真的太重要了。


利欧 我们可以做到的。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将大幅削弱,不仅仅是国内的问题,国际地位也会受损。

所以,我也很感激你们,我们能坐在这里进行这样的对话。只希望大家能理性行事——虽然也许这要求太高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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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希望在华盛顿听我们节目的那些人能听到这些讨论。我无法形容当我参加总统就职典礼的那个周末的感受,我见到了许多国会议员,见到了新内阁的大多数成员,但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让我感到非常沮丧和失望。

但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们必须继续强调这些问题,我们不会停下来。我会继续讨论这些事情,也非常感谢你的努力。


—— / Cong Ming Tou Zi Zhe / ——排版:唐唐责编:艾暄 达利欧携新书《国家如何破产》最新对话,谈及DeepSeek以及黄金、AI、美国债务危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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