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陈兴,财通证券宏观首席分析师)
核心观点
特朗普胜选点燃了美元的升势,然而,如果把视角拉长到明年,乃至新总统的四年任期,我们认为,历史经验和现实选择都指向美元应该走弱。
政治周期下的美元:共和党走弱,民主党走强。自里根时代以来,美元走势很有规律:共和党时期走弱,民主党时期走高。更进一步地,从历史上来看,孤立主义带来的,恰恰是美元地位的虚弱,整体上说,关税税率的抬升和美元的贬值往往同步。
减税筹资需要降低利率。财政扩张也会指向弱美元的结果。特朗普新任期政策围绕四点展开:减税、关税、能源和移民,这一政策框架的财政自融资能力较弱。根据美国税收基金会的估算,特朗普的减税提案预计在未来十年使税收减少6.8万亿美元,约相当于美国2024年全年财政收入的1.4倍,这样的规模,意味着特朗普需要筹集大量的财政资源,来为其减税买单。而关税加征能够给减税带来的帮助非常有限。2024财年美国历史上首次出现债务付息支出超过国防军费开支的现象,这意味着美国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的成本已然高企。美国历史学者弗格森指出,这种状况对于霸权国家来说并不可持续,历史上的例子早已屡见不鲜。我们预计,特朗普政府将会给美联储施加压力,敦促其尽快地降低利率水平。
降息周期往往被低估。从特朗普的这四年任期来看,他至少有四次更换人选的机会,如果有理事主动辞职,那么特朗普还将获得更多的更换人选的机会。我们发现,即将任职到期的四名美联储理事,都秉持着相对更偏鹰派的态度,更不用提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和特朗普之间的“不对付”。一旦特朗普得到更换理事的机会,我们预计,他会提名更趋鸽派的人选出任,从而使得美联储货币政策更快、更大幅度地转松。即便短期难以快速更换美联储官员,特朗普公开喊话也很有效。在历史的周期中,往往人们都会以“这次不一样”来为当前短暂的趋势辩护,但是稍微拉长一些来看,似乎和过去的周期也没有什么不同。美联储降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近乎每一轮降息周期,市场都在预期降息不会太快,预期政策会“见好就收”,但事实上,不论是从持续时间来看,还是从降息幅度来说,降息周期总会被市场低估,这一次,难道会是例外么?
弱美元内嵌在贸易政策:干预主义的思想在特朗普政府内占据上风,他们着力于制定“自由且公平的贸易政策”以保护美国的利益,而公平贸易的核心,在于削减乃至消除美国的对外贸易逆差,这就需要弱美元环境的配合。不少人会回想起2018年-2019年美元的那轮升值,进而质疑贸易摩擦和弱美元之间的自洽性。但是需要注意到,当时美元走势更多地受到加息周期的影响,而目前我们正处于降息周期刚刚开启的阶段,给美元走弱再添了一层助力。
特朗普胜选点燃了美元的升势,10月底美元指数只有104左右,而随着大选结果的揭晓,特朗普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美元指数就明显开始跳升,接连突破105、106等整数水平,甚至逼近107,半个月的时间上涨接近2.7%。美元指数的走高,给非美货币带来不小的压力,人民币在岸汇率也由7.1左右的水平贬值到了7.2以上。然而,如果把视角拉长到明年,乃至新总统的四年任期,美元会保持这种强势么?答案或许是否定的。我们认为,历史经验和现实选择都指向美元应该走弱。
政治周期下的美元:共和党走弱,民主党走强。首先,如果以政治周期的视角来理解美元,我们发现,自美国里根总统时代以来,美元走势呈现出很有规律性的特点:即共和党总统时期走弱,而在民主党执政时期走高。比如在里根总统时代,高企的通胀一度迫使美联储不断加息,意图压低物价水平,这期间美元指数曾升到很高。但即便如此,在里根总统任期末,美元指数的水平也要低于其刚上任时。多位新上任的共和党总统,面对的往往是前任民主党总统拉高的美元水平,进而着力压降,特朗普的新任期,也并不例外。
孤立主义带来虚弱的美元。更进一步地,特朗普上任所反映的“孤立主义”倾向,恐怕并不能够像当前市场所预期的那样,保护住美国经济稳健增长的势头,而使非美国家深陷经济泥潭。从历史上来看,孤立主义带来的,恰恰是美元地位的虚弱,整体上说,关税税率的抬升和美元的贬值往往同步。如在美国关税税率显著抬升的阶段,比如20世纪20年代初,美元相对于英镑,就出现过一轮显著的贬值。
特朗普政策“四大支柱”。其次,从财政扩张的视角来看,大概率也会指向弱美元的结果。延续上一任期的执政思路,特朗普新任期政策主要还是围绕四点来展开:减税(企业所得税税率再下调、上一任期减税成果的永久性确认)、关税(全面的关税税率提高与对华关税额外加征)、能源(扩大传统能源开采)和移民(大规模驱逐非法移民)。而这一政策框架本身的财政自融资能力较弱。
减税需要筹集财政资源。根据美国税收基金会的估算,特朗普的减税提案预计在未来十年里会使联邦税收减少6.8万亿美元,大约相当于美国2024年全年财政收入的1.4倍,而主要减少部分来自于个人减税永久化,或将使财政收入减少3.4万亿美元,约相当于美国2024年全年财政收入的70%,这样的规模,意味着特朗普需要筹集大量的财政资源,来为其减税措施买单。
关税难补减税缺口。特朗普政府寄望于通过征收关税,来为其国内减税措施融资,但实际上,两者在体量上差异极为显著。在美国财政收入中,关税只有2%左右的比重,但是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在收入中的占比要超过50%。关税加征能够给减税带来的帮助不能说没有,但恐怕也非常有限。
“弗格森时刻”并不持久。更值得关注的是,持续不断的加息,给美国财政支出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挤占本就有限的财政资源。2024财年美国历史上首次出现债务付息支出超过国防军费开支的现象,这意味着美国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的成本已然高企。美国历史学者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指出,这种状况对于霸权国家来说并不可持续,历史上的例子早已屡见不鲜。在美国国防开支易上难下的背景下,我们预计,特朗普政府将会给美联储施加压力,敦促其尽快地降低利率水平。
美联储如何决定货币政策?总统对于货币宽松的政策意愿,如何能够确保在美联储得到执行?这就要从美联储的决策机制说起。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投票决定美国的货币政策,这是由12名美联储官员组成的小组,包括7名委员会理事、1名纽约联储银行行长和4名其它联储银行行长,其中其它联储银行行长每年轮换一次。7名委员会的理事则均由总统提名人选,并经参议院批准,且总统还可以提名主席、副主席的人选。
特朗普至少有四次换人机会。总统提名美联储委员会成员,往往发生在成员任期届满时,从特朗普的这四年任期来看,他至少有四次更换人选的机会,库格勒、鲍威尔、巴尔和杰斐逊都将陆续任职到期,另外,如果有理事主动辞职,那么特朗普还将获得更多的更换人选的机会。届时总统往往会选择和其政见相似,能够帮助其实现货币政策和白宫相协调的人选出任理事。
鹰派理事即将卸任。我们发现,很有意思的是,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内,即将任职到期的四名美联储理事,恰恰在过去的货币政策制定中,都秉持着相对更偏鹰派的态度,主张比较快速的加息与相对缓和的降息,而这明显会给新政府带来不小的财政压力,更不用提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和特朗普之间的“不对付”。一旦特朗普得到更换理事的机会,我们预计,他会提名更趋鸽派的人选出任,从而使得美联储货币政策更快、更大幅度的转松。
特朗普喊话宽松,也很有效。即便短期难以快速更换美联储官员,总统也可以公开喊话等其他方式影响货币政策。在特朗普的前一任期,其就经常通过推特等媒体表达对美联储政策的不满,敦促其实施更大力度的宽松。而Bianchi等学者研究发现,这一举措至少对市场颇为有效,特朗普平均每条推文会使下一年降息预期增加8.6%,同时还会导致股市上涨、长期国债收益率走低。
降息预期往往被低估。在历史的周期中,往往人们都会以“这次不一样”来为当前短暂的趋势辩护,但是稍微拉长一些来看,似乎和过去的周期也没有什么不同。美联储降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近乎每一轮降息周期,市场都在预期降息不会太快,预期政策会“见好就收”,但事实上,不论是从持续时间来看,还是从降息幅度来说,降息周期总会被市场低估,这一次,难道会是例外么?
弱美元内嵌在贸易政策。最后,从贸易的视角来看,弱美元也内嵌在特朗普的政策框架之中。特朗普政府所秉持的贸易思想,与以往的自由贸易不同,他认为这是贫富差距拉大的根源,基于此,干预主义的思想在特朗普政府内占据上风,他们着力于制定“自由且公平的贸易政策”以保护美国的利益,而公平贸易的核心,其实在于削减乃至消除美国的对外贸易逆差,这就需要弱美元环境的配合。
贸易平衡是政策追求。美国发起对我们的贸易摩擦,就将公平贸易的思路展现得淋漓尽致。现在市场能够回想起的,好像只有2018年以来,美国对我们出口商品加征的几批关税,似乎只到今天也没有实质性的削减。但其实,可能已被不少人忘记了的是,美国在上一个特朗普任期,也是对我们减过关税的,背景就在于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定的达成,我们承诺从美国加大进口力度。因而,特朗普政府并不是一味追求压低全球对其出口,而是同步地想扩大美国对外出口,进而达成贸易平衡。
美元走弱助力不少。不少人会回想起2018年-2019年美元的那轮升值,进而质疑贸易摩擦和弱美元之间的自洽性。但是需要注意到,当时美元走势更多地受到加息周期的影响,在2019年下半年逐渐转入降息周期后,美元的强势并不持久,特朗普也恰恰是在这轮周期之中,多次在推特上表达对美联储货币宽松推进迟缓的不满。而目前我们正处于降息周期刚刚开启的阶段,给美元走弱再添了一层助力。
风险提示:1)美国政策不及预期。2)美国经济超预期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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